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月影婆娑,光从窗外蔓延进来,照在透亮的铜镜前,谢昭看着镜子里的模样眼神有些陌生。
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已经死了。
奉天六年,那位刚坐稳皇位的帝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鸡儆猴,而谢家恰恰就是那只鸡。
镜子里的人,她认识。内阁大学士陆丰的四女,陆清音,是一个庶女。
她照着镜子牵起嘴角笑了笑,眉眼弯弯,里面的少女也随即露出一模一样的神情。
慢慢的,她眼神逐渐变冷,抬眸扫过去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漠。
这才是她谢昭。
阳春三月,天子选妃。
谢昭占着陆清音的身份,自然是逃不过。
她也不想逃。
可能是怕她在宫中大选上丢人,陆父还特意前来提点谢昭。
“为父不求你中选,只是宫中那些贵人的忌讳你莫要触碰。”
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宫中那位的一些喜好和厌恶。
谢昭听得认真,从前她有婚约没想过入宫自然是对这些不了解,但是现在她一定会进宫。
“女儿记得了。”谢昭学得一贯女儿家的娇柔,怯声道。
她表现的上道,陆父临走时神情有几分欣慰。
待他彻底走远了,谢昭脸上的表情才渐渐缓了下来,恢复到以往的冷漠。
这短短半个月,她便发现陆清音在陆家的艰难。没有生母,嫡母又是那样的有手段,侍女对她也全然没有对主子应有的恭敬。
这段时间连她生活习惯变了都无人察觉,这其中免不了有陆父的刻意敷衍。
然而谢昭全然不在意,没有人关心她反而更好,更方便她今后的筹谋。
一层层的筛选,最后留了三十六名适龄貌美女子参加殿选,谢昭就在此中。
除了她之外,还有嫡姐陆清婧。与陆清婧一道,这一下陆家的机会就大了一半,陆父自然是乐见其成。
“清音,若是我们都能留在宫中,切记手足骨肉是世上最不能分离的。”
殿选前,陆清婧特意前来叮嘱了她。
“我晓得的,三姐。”
谢昭低着头,温声细语神情有些怯场。
陆清婧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,没再多说便先进了殿。
一众秀女鱼贯而入,谢昭站在最后一排。
等到她上前时,已经日落西山天色渐晚。但就是借着那一抹不偏不倚照映在她侧脸的夕阳,让她原本清冷的脸庞多了一些神圣。
她就站在那里,温和但有力量。
面对询问,谢昭没有怯场只是平静的一一回答,无功无过的结束了之后她没有被选中。
谢昭低着头谢恩,随着指引太监准备出宫,这时候身后突然跑来一个人行礼道“恭喜贵人,皇上留您了。”
谢昭就这样出乎意料的被留了下来,封为才人,赐居毓宁阁。
“……”谢昭莫名的沉默了起来。
传信的太监见她不似高兴的神情,便也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吩咐指引太监好好送她出宫。
谢昭看着眼前长长的宫道,夕阳西下光影斑驳竟然让这红墙绿瓦变得有些凄凉。
“多谢公公。”在那太监临走时,谢昭还是出声道谢,并且给了赏银。
那传信的太监拿了好处自然是说了许多的吉祥话,但谢昭不想再听。
回了府,陆家上下都齐聚一堂等着她和陆清婧。
陆夫人自然是高兴的拉着陆清婧说了好一会的话,连同对她也没有往日的苛责。
“你们姐妹俩跟我过来。”陆父让她们去书房。
闻言,陆清婧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昭,但是谢昭只是垂眸跟着陆父往书房走去。
“宫中贵人多,陆家势微不可与其抗争,你们姐妹俩若是能得皇恩自然最好。”
“若是不能,只需要安分守己不牵连陆家就好。”
末了,陆父瞧着这两姐妹想到平日里交集甚少,手足之情也不如同胞姐妹,于是便又语重心长的说道“……伴君如伴虎,你们姐妹一定要彼此扶持,在宫中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这话,其实更多的是对谢昭说的。
宫中今日发生的情况他多多少少听了一耳朵,皇上金口玉言能得转圜的人实在不多。或许有一天,这个素来安静的女儿会给他惊喜。
“是,父亲。”
“女儿知道了。”
两人齐齐表态后,陆父也就挥挥手让她们离开。
进宫之日定在十日后,在这期间谢昭只是平静的清点要带进去的东西。
她穿着素净,陆父特意拨了银两让她置办几身新衣裳。
在侍女的陪同下,谢昭重生后第一次上了街,却不料陡然撞见了林舒阳。
她远远的看着他同其他年轻男子在街头,经此重生,她觉着再见他真的是隔世之感。
林舒阳,她曾经定下婚约多年的未婚夫。若是谢家还在,现在她应该已经嫁给了他。
可惜,那日一纸诏书,谢家满门遭逢大难。是林舒阳,他亲自带着人来抄家灭族,甚至在谢昭最后的记忆里都是他染血的长剑。
“姑娘,咱们该走了。”一旁的侍女见她驻足小心提醒道。
谢昭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收回了视线。
一路上,侍女回想刚刚见到的林舒阳突然忍不住说道“林公子那人……心冷。”
谢昭有些意外侍女的说辞,那样清风朗月的男子竟也会被人说心冷吗?
“从何说起。”
侍女面露犹豫,看了一眼身后才轻声说“听闻林公子将那谢家大小姐的头颅亲手奉给皇上了。”
靖城谢家,自建朝以来封侯拜相的无数,一直都得盛宠。然而,当今圣上第一件事便是打压谢家。
侍女想到谢家的变故也不禁有些唏嘘。“自小青梅竹马,竟也下得了手。”
谢昭神色微变,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侍女没有说话。
鬼使神差的,她回头望了一眼林舒阳的方向,人群之中恰逢他抬眸不偏不倚的对视上。
她笑了起来,朝他轻轻颔首示意。
世人所说的传言,其实是真的。
谢昭知道。
转眼便到了进宫的日子,她跟着掌事姑姑走到自己的宫殿,……出乎意料的偏远。
“小姐……”侍女在一旁有些担心的出声唤道。
“没事,进去吧!”
谢昭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,见到里面满院的梨树便心中缓和了不少。
虽然住进宫中,但谢昭第一次见到李誉已经是半年后,恰逢一树梨花白,她就坐在树下看着云卷云舒和漫天飞舞的花絮。
李誉来时恰好看到这唯美的一幕,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
他第一次认识到这句话更贴切的形容,是在遇到她。
不知他看了多久,只是默默离去后当天夜里仍然召了谢昭。
初次承欢,李誉很温柔。
第二日便封了嫔位,封号云。
她的日子也因为承宠变得好了起来,就连从来没有来看望过她的陆清婧也一连多日过来。
醉翁之意不在酒,谢昭自然知道她是想在这里遇见李誉。不过可惜,李誉每次召幸她都是晚上,从来不在白天过来,哪怕吃一顿饭。
红帐之内,李誉握着她戴着铃铛的玉足轻轻的摩挲,悦耳的铃声在寝殿中回想。
他看着她满含媚意的双眼,竟从中窥得几分冷淡的高贵。
几乎是下意识的,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“你很像朕一个故人。”
谢昭没有多想,反而靠近了些许,温热的气息在他面前轻吐,她轻声问道“是皇上心爱的人吗?”
“是朕的仇人。”
说完,他陡然伸手掐住谢昭的下巴,强势的俯身落下一个吻。
沉沦之际,他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。
又过了月余,到了盛夏时节。嵊州遭逢大雨侵袭,已然洪涝一片,尽管早早预防还是伤亡惨重。
一时之间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,朝廷立即颁了诏书开仓赈灾。
饶是如此,李誉还是整日焦头烂额,忙的都没有时间好好用一顿饭,更遑论到后宫中来。
但就在此时,谢昭那儿传来了好消息。
她已经有孕三月。
一时间,后宫的目光又积聚在昭和阁了。太后那边是流水一样的补品一件件送过来,安胎补气的药也是往贵重的赏赐。
不为别的,就为这是近两年内的第一个孩子。
如今皇上子嗣不多,太后那边自然是心急的,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选妃。
等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,灾情得以缓解,百姓被各城安置下来,不至于流离失所。
这样严重的洪涝,被及时处理的很好,损失也在可控范围之内。
李誉不禁笑道“这孩子可真是个小福星。”
那日清晨,她睡不安稳起的很早,趁着太阳还不晒突然想去走走。
侍女扶着她在宫道上行走,登上高阁她俯瞰整座皇宫的辉煌,不由的感叹了一句“真美。”
难怪,人人都渴望权力。
忽然间,她神情有一瞬间愣住。目之所及,她看到了下朝往宫外走去的林舒阳,一身墨色官袍衬得他身形修长,一众朝臣中他最突出。
不知是不是有所感,林舒阳突然顿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谢昭的方向,只是不知他有没有看见她。
未多做停留,谢昭便抬步回了宫。
当天夜里,谢昭做了一个梦。梦回很多年前,她身死的那个晚上。
她其实……不恨林舒阳。
那年谢府遭难,林舒阳其实尽力了。即使如今隔了很多年,即使她死过一次,那天的情形她始终记在心里。
谢家满门忠烈,但是自古功高太过会让上位者忌惮。滔天权势之下,谢家在朝堂中牵一发而动全身,皇上铲除谢家势力本就可以预料。
那天阖府上下灯火通明,林舒阳一身轻甲手执长剑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,信誓旦旦说“我带你走。”
是她自己拒绝了。
她选择了与谢家共进退,却还是私心央求林舒阳,“我兄长的孩子,他们尚且还在襁褓之中,若是有机会求你一定要保住他们。”
那对才出世两天的龙凤胎,本应该在这太平盛世里平安长大的。
那时候场面混乱,她也记不清最后林舒阳答应下来没有,后来想想那孩子太显眼应该是保不住的。
她只记得,她撞上那锋利的剑刃时他手抖了一瞬,她好疼。
紧接着,那疼痛感越来越明显,谢昭惊醒了过来。
原来是她真的腹部在绞痛,痛呼惊醒了守夜的侍女,在众人的恐慌中她发现自己身下已经出现了血迹。
或许是这个孩子命不该绝,那份堕胎药没能带走他的性命。
但是这件事,引得太后皇上震怒。
事情查出来的时候,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清婧心里没有半分涟漪。
她只是问,“为何?”
这话是问给李誉看得,姐妹情深?笑话!
“我相貌才情哪一样输给了你?偏偏皇上只看重你一个人。”
谢昭竟然觉得有些好笑,这世间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的嫉恨心可以有这么荒唐。陆清婧不敢怨皇家,便怨在得宠的女子身上,简直可悲又可笑。
她冷眼看着陆清婧,最终还是求了情。只是仍被降了位分,迁居偏殿圈禁。
或许是这件事情李誉办的敲山震虎,直到孩子平安降生她都没有再遇到任何陷害。
“这个孩子就叫李勋,朕希望他长大后能开疆扩土,建立一番功勋。”李誉看着孩子眉眼是明晃晃的高兴。
腊月十九,谢昭生下了他的第三子,李誉登基已有十年,这期间除了贤妃的长子李进之外,就只有出自庆妃的二皇子这两个儿子。
这个孩子的降生,让她一举封妃。
“清音,朕要给你改个封号,宸妃可好?”
李誉的眼里满是对她的偏爱,可谢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。
她看着身旁的孩子径自出神,这个封号一下子就将她推上风口浪尖。宸,这个字太重,不适合淡泊的她。
还是说,这是他在试探什么?她望向李誉不禁有些狐疑。
但不论是什么初衷,她封妃大典很快就定了日子。
定在二月十三,陆清音的生日那天。
孩子满月和封妃大典在同一日举行,李誉宴请群臣,更是以这个孩子昭告天下。
不可避免的,谢昭再一次看见了林舒阳。
她坐在上位,看着群臣推杯换盏,唯有他静坐在一旁有些格格不入。
李誉注意到她的视线,看过去也发现了林舒阳此刻的情况。
他掩去眼底的沉思,随口对谢昭说道“林爱卿至今未娶,清音可是想给林大人指一个好姑娘。”
她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。
“郑尚书可在?”谢昭扬声问了一句。
下方立即有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,“臣在。”
谢昭笑了笑,“本宫听闻你家嫣儿才貌出众,配林大人正正好,若是愿意本宫便求皇上赐一桩姻缘。”
李誉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渐深,似是有些没料到她会顺势借坡下驴。荥阳郑氏,她倒是敢想。
而这桩赐婚的另一个主角,林舒阳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,仿佛与他不相关一样。
筹光交错间,谢昭对上了他的眼神。
那一瞬间,她以为林舒阳认出了自己,但是紧接着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。
怎么可能,她明明记得他最不信这世间鬼神之说。
如此荒唐离奇的事情,他怎么可能相信。更何况,就算他知道是她又能如何呢?这一世,他们原本就是错过了。
这件事尚且不了了之,然而等到冬至时节,林舒阳陡然离世。
消息传到她这里的时候,内务府正在给谢昭量身准备裁制冬衣,如今她再次有孕全宫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这里。
不过太后对她的态度倒是越发的宽容,不争不抢又会生子,这属性属实的人喜欢。
“……你说什么?”
谢昭神情愕然,有些不敢置信。
他明明看起来很健康的。
侍女让小太监送内务府的人出去后,先是给她披了一件大氅防寒。谢昭不喜炭味,是以殿中到了冬日冷冷清清,如今她有孕更是要小心。
“太医说是心郁淤积,天凉染了一场风寒便一下都爆发了出来。”
侍女边解释着,边伸手端了刚蒸好的血燕。
谢昭愣愣的接过,一时失神不察没端稳,“嘭!”的一声精致的水晶碗瞬间摔碎在地。
“娘娘没事吧。”
侍女当即上前察看,还好她没有被伤到。
她拂开侍女的手,看着地上碎裂的水晶碗轻声道“没事,你先将这里收拾了吧。”
侍女察觉到了谢昭情绪上的低落,没敢多做停留收拾了之后便退了出去。
第二年初春,她在宫中见到了一个故人。
“余姚?”
她看着不远处的女子下意识皱起了眉,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。
余姚怎么会在宫中?
在谢昭心里,余姚的存在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她还记得兄长的孩子出生那天,她就是在谢家看见了余姚。
那时候天有异象,夜空中有一道金色的纹理出现,整个天空都被渲染的流光溢彩。
她听见余姚说“奉天谕。”
那天余姚说要带走兄长的孩子,谢家自然不肯以为她是江湖骗术,好在余姚也没有强求。
然而没两日,谢家满门抄斩家破人亡。
谢昭重生后一直没有听过余姚,这件事便渐渐忘记了。
如今再见,余姚还是这张年轻冷漠的脸。
只是谢昭没有想到,余姚进宫就是来找她的。